摘要:展现青岛百年城史展现山东悠久的历史文化展现中国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大裳茶》故事简介:这是一个关于老青岛的故事。讲述了从清末到抗战胜利前,一户青岛村居民在德国入侵后被迫迁居台东镇创业的艰难历程。以主人公丁国毓坎坷的一生为线索,从德国占...
展现青岛百年城史
展现山东悠久的历史文化
展现中国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
《大裳茶》故事简介:
这是一个关于老青岛的故事。讲述了从清末到抗战胜利前,一户青岛村居民在德国入侵后被迫迁居台东镇创业的艰难历程。以主人公丁国毓坎坷的一生为线索,从德国占领胶州湾开始、经日德之战、五四运动、青岛回归、抗战爆发,到日本投降结束,全景式地展现了青岛的城市发展轨迹。国毓的成长、娣娘的爱情贯穿始终,一刚一柔,一明一暗,将半个世纪的青岛风云尽揽其中。
《大裳茶》013
占领胶澳德军庆祝,军舰鸣放礼炮
炮声从前海沿儿方向传来。
立刻有人向院外逃去。紧接着,又是几声炮响。有胆小的,爹呀娘地叫着抱头蹲了下去。这一停就挡住了后面的人,后面的人又怕又骂。混乱之中,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开炮,炮弹落到哪儿,谁也不知道。本是一群讨债的人,眨眼之间,这群人似乎只急于逃命。
“等一等!”丁永一当机立断,叫住众人。
他疾步来到在院子当中,撩起袍角,当着大家的面,向着丁氏祠堂的方向,双膝跪倒。
“丁家第六世大裳茶丁永一,谨拜列祖列宗。丁家先祖于明永乐二年来到崂山金家岭,定居城北十里即墨营,驻防倭寇,有警则战,无警则耕……”
当众祭祖,丁家前所未有。丁家人见状,马上都依次跪在了丁永一的身后。
德军的炮声连续不断,回荡在青岛村的上空。
丁家刚刚出生的孩子的哭声,与丁永一悲怆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丁永一谨以丁家先祖为先师,继往开来,严谨治家,砥砺制茶,上不负先祖,下惠及乡里。如今胶澳突变,外敌入侵,青岛村吉凶难料;宫银已失,丁家人生死堪忧。陈欠之债一拖再拖,累及诸位茶亲,丁永一愧不可当……”
丁永一言简意赅,表达对诸位茶农商户多年陈欠的歉意。他当众言明,京城来的银子虽已被老衙门的人强行索去,但人不死帐不销,一年之内定当偿清,否则“破家还债”。
事已至此,再逼丁家也是无用。老查叔等茶农叹息着,感叹世道无常,匆匆离去。带头闹事的几个人,哪里还顾得争讲帐期的长短,都顶着连续不断的炮声逃一般地走了。
讨债的人迅速散去,丁家院顿时显得空荡荡的。
言学梅抱着孩子,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快点收拾东西!讨债的都走了,赶快逃啊!”
“往哪儿逃?”丁永一闻言大怒,厉声道:“丁之所至,信诺必达!”
丁永一停顿了一下,尽量平复内心的悲愤和怒意。他的视线越过屋顶院墙,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过了一儿,他缓缓转过身,对两个儿子道:“今天,家人都在。丁家之难,你们都亲眼所见。日后,谁解丁家之危难,拯丁家于生死,谁就是丁家下一任大裳茶。”丁永一背对着言学梅,继续道:“丁廷竦已被逐出家门。丁廷竦一家三口,已与丁家全无关系。廷执、廷武,送客。”
说完,丁永一独自走向后院祠堂。
(▲ 祠堂)
言学梅一楞,她本就是想速回京城,一刻也不想耽搁。可万万没想到,她人还没走,反倒被先下了逐客令。
“没吃没喝的,银子也没了,还用得着赶么?”言学梅又气又怒,毫不示弱地大声嚷道:“早就是想要走了的,留也是留不住的!德国人打进来了,官军都撤了,不走留下等死么?再也怎么说,我也是五品朝廷命官的夫人……”
丁周氏上前挽留。言学梅早就收拾好了东西,不管不顾地抱着孩子直奔外面的马车。丁周氏无法,只得回院直奔祠堂,希望能让丁永一改了主意。
“他爹,你这是何苦?外面兵连祸结,回京路途遥远,这万一要是出点什么事儿……”
“我何尝不知,但这却是一条活路啊。”丁永一颓然道:“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丁周氏这才明白,丁永一是在准备后事。
丁家被旧债拖着,又被胡家盯着。进退维谷,走投无路。现将言学梅这娘俩赶出家门,等于父子决裂,等于丁廷竦不再是丁家人。无论朝廷降罪,或是破家还债,也是由丁家承担。老大丁廷竦一家不再是丁家人,或许就不会被连累。
丁永一显得很平静,“老大那把银锁,给国钦带上!”
丁周氏惨然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章禹利随他爹出了丁家的门,没回家,直奔了行街。
他双手揣在兜儿里。左兜儿里藏了几枚挑红的红枣,右兜儿里手指拨弄着几枚铜板。刚才丁周氏打发他置办采买,他看在亲姐的份上本不想克扣,怎奈两手空空,左思右想还是留下了几枚铜板。口袋里铜子叮叮当当一响,章禹利的心立刻就痒痒起来。
往日行街上人来人往,街边随便转转就能找到掷升官图、打满地锦的。再不济,也能玩猜戏、斗蟋蟀赌上几手。可是今天,口上的赌徒像被冷风刮走了一样,连街上的行人都寥寥无几。章禹利转了一圈儿,也没找到玩儿两把的地儿。
他懊丧地骂了几句德国兵。路上的人听了,也跟着附和了几句。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从未听过的洋乐。
几个大胆的村民,循着声音向老衙门方向走去。章禹利好热闹,也凑上去想要看看光景,就跟在别人的后面。他有意落在最后,做好了随时逃走的准备。
所有炮台、兵营、军火库都被德军控制,总兵章高元下令撤离,这让棣德利喜出望外。这个意外的胜利,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带着巨大的喜悦,棣德利将德军官兵集中在东大营,发表了演讲,宣称德国的统治与文化将在这里开始。在对德国皇帝的祝福声中,德国军乐队开始奏乐,庆祝德意志帝国的第一块东亚殖民地诞生。
章高元的总兵旗已经老衙门前的竿头落下,旗杆上升起德国旗帜。刚才连续不断的炮声,是胶州湾海面上巡洋舰鸣放的礼炮。
衙门街上,章禹利躲在众人的身后,远远地看列队的洋兵,看着洋乐队演奏,他听不懂洋人说话,也不知道洋人们在干什么。不见洋兵开枪,章禹利的胆子就大了起来。望见不远处的街口,帖了一张告示。告示前面聚着一群人,低声议论着。章禹利四下里看了看,也凑了过去。
管驾东方海面德国兵船水师提督棣出示晓谕事。照为本大臣钦遵本国大皇帝谕旨,领兵上岸,将胶州湾一地并海岸左近群岛等处呈行驻守。钦遵照办。所应驻守界址开列于左:
计开西边直线,自海岸起由东山至离胶州湾水涨时,水面18里之处,从此往北大坡屯儿税卡纬线,后至胶州河、大沽河二河汇流之处,往东至海岸及崂山湾中央之处。东边一线自北边至崂山湾中央之处,往南至加帝庙岛岸以及炸连处。南边一线自炸连岛(朝连岛)至笛罗山岛(陀螺山,今灵山岛)之南首,从此至海岸西边二处相连之处。以上等处该归德国驻守。兹因山东省有德国教士被杀之事,向应中国昭雪,按本国所欲昭雪,当将该地为质,合行出示晓谕,为此仰青岛口等处地方各色商民人等知悉。尔等仍照常安分营生,不得轻听匪徒煽惑谣言。查德国与中国睦谊素敦,前日中失和之时,德国曾极力救援,以示邻好之心。现兵上岸,并非与中国为仇,尔等不必猜疑。且德国官员自应保护良民,俾得承平无事。所有滋事匪徒,必照中国律例从严惩办。倘有凶徒敢将该处德人谋害者,即归德国军法严切审办。是以本大臣再三劝勉尔等须知,凡乐德国保护,不得抗拒。倘不自谅力,故意抗违,致不但无益,从此招祸。但德国驻守之处,凡中国一切官员,仍以循分供职,认真办理。向后如有禀报之事及不便自定之案,该员等应呈德国巡抚、驻军门门总兵蔡核阅办理。至买地卖地等事,非德国巡抚允准不行。此务各宜禀遵,切切。特示。
大德国一千八百九十七年十一月十四日
大清光绪二十三年十月二十日
(▲ 衙门街)
章禹利边嚼着枣,边读着告示。读毕,“噗”地一声把核喷在了告示上。
“吓老子一跳……”章禹利骂了几句,看了看身边小声议论的人群,自作聪明地大声道:“尔等不必猜疑。德国大皇帝说了,让咱们照常安分营生。与不与中国为仇,管它水面八里还是十八里,都和咱们都没关系。反正这天下是朝廷的……”
话未说完,冷不防身后飞来一脚。章禹利被踹得直冲出去,趴在了地上。他呻吟着,艰难地翻了个身,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丁廷武也来了。
丁廷武冷着脸,上去撕下告示。
丁章两家门斜对着,几个孩子从小打打闹闹。自从章禹莲嫁给丁家之后,两姓亲如一家。结结实实地挨上一脚,章禹利本以为丁廷武会扶他起来。没想到,丁廷武沉着脸,冷冰冰地根本没理他,把告示往怀里一揣,跳上马背走了。
在前往总兵衙门送退兵通牒的同时,德军就在青岛口占领区张贴布告。同样的布告,早已被胡家派出去的密探送到了胡天德的手上。
胡家院里停着一队马车,值钱的家当已经装载完毕。
刚才,几个派出去故意闹事的几个人出了丁家,仓惶奔向胡家。胡天德吃准了他们的急切,让胡管家三言两语地打发了。那些人当初听信胡天德所言,觉得有利可图就吃下了借据。他们本想图些快当的浮利,可是丁家一年后才能还银清欠,想明白是被胡天德套了进来,已经晚了。德国军队占领胶澳,炮声不断,几个胆颤心惊,都急着离开。事情如此,也只能自认倒霉,他们边骂边各自散了。
人走之后,胡天德才从屋里出来。他手里拿着告示,脑子里盘算着,慢慢将它卷了起来,交给胡管家。
胡管家将鸟笼交到胡天德手里,“老爷,告示上说,德国与中国睦谊素敦,咱们可以照常安分营生。咱还走吗?”
胡天德反问道:“德国人还说,是借地操练,结果呢?出去避几日,若是平安再回来。”
胡天德沉着脸,托着鸟笼,一声长长的叹息。
筹谋了好些个日子,十拿九稳的事,胡天德实在是不甘心。丁家的家底基本上已经被掏空了,京城送来的银子也丢了。这时的丁家在胡天德眼中,就像一个饥寒交迫的人,已经断了水和粮。只需再轻轻一推,就会倒下。债主们登门逼债,就是这轻轻一推。按理说,一个极度饥饿,虚弱濒死之人,无需去推,倒下去是迟早的事。可是,胡天德等不及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胡记商号的银流也捉襟见肘,否则刚才几个人手上的丁家借据,胡天德是一定要握到自己手上的。
胡天德心里清楚,丁家的商户与茶亲大都相互往来多年,乡里乡亲的,多多少少都有些情分在。在青岛口,不会有人愿意过于难为丁家,更不会有人带头闹事,把话说死,把事做绝。他特意从胶州请来生人,吃下借据,去丁家带头逼债。人算不如天算,德军突如其来,占领胶澳。逼债的人没心思闹下去,丁永一却抢得先机,许下了一年之期。一年之期过后,无法偿清,才会破家还债。
丁家的家底已经被掏空了,胡天德也赌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胡记商号,能撑过一年吗?
“一年!”胡天德喃喃地,似在自问。
胡天德心有不甘,脚步僵硬,却只能上了马车。
后院幽静。
冬月天短,眼看着天黑了下来。
带着寒意的风从北方刮过来,自上而下,穿过山间直扑海面。
冷风吹进丁家院,直直扑向丁永一。他在丁家祠堂门外已经跪了很久。得进屋了,得加点衣服,他想。这个时候,丁永一决不能让自己病倒。
回到书房,丁永一心事重重,慢慢研墨,提起笔想了想,又换了纸和墨。写了两个字后,放下毛笔,思虑万千,呆呆地坐在桌前。
三天以前,同样安静的黄昏,他也在祠堂前跪了很久,直到满天墨色不见星辰才进屋。那时,他的心中充满期待。那时的一切,他都觉得那么神秘。现在想起,犹如隔世。命运的无力感,让他无法摆脱。
(▲ 总兵衙门 壁画)
此事若在以前,或许还有转机。总兵衙门有个司门,叫任老四,安徽人,为人急公好义,商民们都十分敬佩。每当青岛口商民与总兵衙门的人发生纠葛,便会找此人调解。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不久前任老四被总兵衙门驱逐。与丁永一熟识的衙门刘师爷,也回乡了。现在就算找到能与总兵衙门说得上话的人,绿营官兵退走,银子怕是也要不回来了。
一年之后,丁家会怎样,丁永一不敢想。
不知过了多久,丁周氏脸上带着喜色,怀里抱了孙儿来到书房。她的身后跟着丁廷执。
丁廷执点了灯,在丁永一面前跪下,恭谨地道:“请爹为孩儿取个名字。”
丁周氏将孩子送到丁永一的面前。孩子微闭着眼,似睡非睡,倒是不哭不闹。丁永一抱着初生的孙儿,心中又悲又喜。
丁永一叹息道:“丁家树之将倾,大清亦危在旦夕。此子此时出生,不知……”
“当然是福!丁家虽颓境如此,但有人就有奔头!”丁周氏抢过话头,她尽量让自己显出高兴的样子,又道:“一日之间抱了两个大孙子,咱丁家也算人丁兴旺,后继有人了。”
说着,她把孩子送到丁永一的怀里。包小儿的被子里掖着银锁,丁永一将银锁轻轻地拉了出来。同样的银锁丁家有三枚,兄弟各一,一模一样。
银锁横四寸,琢得精巧绝伦,一面镌有“长命百岁”,四周缕着双鱼戏水,另一面錾刻着传统图案“福莲”,莲瓣如生、祥云似流。绝妙之处却在挂锁的银索环,各为一节,节节可转,长可至脐,银锁双耳处掩机钮,轻按可长可短。银锁周岁戴于小儿脖颈上,这样方便小儿长大后,经身体至脚取下。
丁永一摩挲着银锁,仔细端详着小儿的眉眼,过了许久,才轻声道:“丁酉、辛亥、丙子……鸟鱼之毓山泽,得气者蕃滋,失时者零落。取个‘毓’字。丁家字辈,永、廷、国、恩、春,就叫国毓吧!”
“禀道毓德,讲艺立言!谢爹赐名。”
丁廷执起身,看见丁永一桌子上的镇纸压着一张宣纸,上面有刚写的两个字。
“鸿渐”。
丁家父子经常练字,一般用的都是普通纸墨。可是眼前的那纸那墨,显然都不是寻常之物。宣纸光洁如玉、纹理纯净。墨色如漆,浓而不浑。二字一笔落成,白纸黑字,骨气兼蓄、飞目生辉。
“怎不见廷武?”丁永一问。
“我取了银锁追出去,老大媳妇那车已经走了,就打发廷武送去。恰好章老先生给国钦配好了药,也一并送了去。”提到小儿子,丁周氏也有些担心。“这都上了灯火,也应该回来了。”
丁永一眼神蓦然间变得锐利:“廷武什么时候出的门?”
“爹去祠堂,三弟就牵马出门了。”丁廷执小心翼翼地答道。
若按马车的速度和骑马来回的脚程来算,丁廷武早就应该到家了。丁永一突然想起总兵衙门前遇到的两个后生。他立刻起身,三步并做二步,急忙跑出书房。
推开祠堂的门,丁永一大惊失色。出征前祭祀用的金鬯不见了,丁家先祖用过的那把环首刀也不见了。
“坏了!”
丁永一突然感到巨大的恐惧从心底升起。
待续……
编辑 逄淑之
大裳茶,是一个关于老青岛、老东镇的故事,也是一个关于中国的故事。这里有一群喜欢阅读,喜欢青岛,关注城市人文历史的人。转载请联系“大裳茶”公众号(ID:da0532),编辑WX:123495005